染厂里的“耐热者”

染厂里的“耐热者”


盛夏,室外三十多度,车间里因为染缸持续运转,温度常常飙到四十好几,空气里飘着染料的气息,混着蒸汽的湿热,吸进肺里都觉得烫。可师傅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,日复一日地守着那些咕嘟冒泡的染缸,热气腾腾的定型机,成了最能“扛热”的人。

卷染的师傅们紧靠在大染缸边上,那里离蒸汽管道最近,温度比别处还得高上几度。他每天上班第一件事,就是围着染缸转,伸手探进缸边的测温口,感受水温够不够,染料化得匀不匀。常年被热气熏着,他的额头上总挂着一层细汗,工装后背更是湿得发亮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。有次一批深色布料要高温固色,缸温升到近百度,旁边的金属栏杆都烫得不敢碰,却得守在边上,每隔十分钟就取样查看色牢度。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,瞬间就洇成一小片深色,他只用胳膊肘蹭蹭脸,眼睛盯着布料的颜色,半点不敢分心:“这温度差一点,色牢度就跟不上,客户那边要出问题的。”

夏天最难熬的是午后,太阳把车间顶晒得滚烫,定型机散发的热气往上涌,连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。负责定型进出布的师傅们,滚烫的丝绸从一百多度的定型机热气扑来,站一会儿就浑身冒汗。他总肩上搭块大毛巾,擦汗的频率比喝水还勤。有次赶工期,他从早上八点站到晚上十点,中间就啃了个馒头,下班时脱下工作服,里面的背心能拧出半杯水。

车间角落的检修区,维修师傅们趴在染缸底下修阀门。缸体的热气透过金属传过来,后背像贴了块烙铁,他却浑然不觉,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。汗水顺着安全帽的带子往下流,滴在地上的油污里,晕开一小片圈。等修好爬出来,他脸上沾着黑油,只有眼睛周围被汗水冲得发白,像画了个滑稽的熊猫眼。他咧开嘴笑,露出两排白牙:你看,这机器比人怕热,咱扛住了,它就坏不了。

他们从不说“耐高温”有多难,可那被汗水浸透又晒干、结出盐霜的工装知道,那被蒸汽熏得发红的脸颊知道,那常年握在手里、带着温度的工具知道。他们不是不怕热,是心里的责任比热气更重。

这些在高温里坚守的身影,就像染厂里最可靠的“降温器”,用自己的耐热,稳住了每一米绸子的质量,撑住了车间里连轴转的节奏。他们的“耐高温”,从来不是天生的本事,是肩上的担子压出来的韧性,是对工作的较真熬出来的习惯,是把“不容易”藏在汗水里,把“放心”交到客户手里的实在。